民国奉新挑灰人 泪花辛酸忆往昔

吴庆根

现今，人们己步入小康生活，高楼大厦、别墅轿车，人人意气风发、个个衣带渐宽，社会繁荣、莺歌燕舞，一派祥和、恬静、美满、幸福的景象。可在这怡人气氛中，您可曾知道先辈们的艰辛付出，您可曾知道令人动容、潸然泪下的曾经职业：挑石灰工(均指生灰)。

1971年暑假，读小学五年级的我因作文内容所需搞社会调查，访问邻居大伯、罗坊港下大队孔源生产队、上屋的彭声钦；寒喧过后，他向我叙述了年轻时做石灰桃夫的艰辛一幕。

生于1900年的他，25岁时，因田地较少，无所事做，宅在家中，听人说帮人挑石灰，每天有近40文的钱，年轻气盛的他，别无他业，为了一家生计，于是心动，加入这一行业(简称挑灰人)。

他们一行13人，挑着石灰箩一大早从家中出发，紧赶慢赶，经渣村夏宝桥，到水口、高安伍桥，瑞都(今高安城，住一晚)，再到祥符观(即祥符)灰窑，装上石灰，每担在100斤左右，力大或路程稍近的挑夫，选项是120斤上下，多是我县赤田、宋埠、干洲、赤岸、会埠等地的人。然后，他们沿原路折返，从高安汪家、伍桥至奉新会埠黄土井、渣村夏宝桥，各住上一晚，方回罗坊或上富(山区要在罗坊住一晚)，来回路程140一160里不等，每天在重负的情况下，要走70一80华里；"长路无轻担"，挑灰工们的辛酸、苦楚，是多么使人难以想象的悲壮。为了赶路，他们长期带干饭团、或蕃薯沿途就水吞食；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湿，为了使挑剔、刻薄的东家(地主、富农)在收货时无异议、接工钱快捷，他们还要在装石灰时逐一验质；逢上下雨时，油布先盖上的唯有石灰，人却是次要的选项。

民国二十八年三月(1939)日本鬼子侵占高安大城、祥湖、筠阳(即高安城)、石脑等地，并实行道路封锁，弄得挑石灰的人们象"梁上君子"行窃一样，偷偷摸摸去窑上买下石灰，又悄悄越过鬼子警戒线，但人多目标大，被日本鬼子发觉、多次把过路挑石灰苦力当活靶射击，枪杀若干同仁。面对死亡威胁，他们只得绕道，穿山越岭，由赤岸赖家地、山口回罗坊，路远增程不说，关健是要经过山口到车坪的七里长山。现在人可能大多不知道当年此地的凶险，抗战时，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国民党溃军散兵游勇、结成抢匪团伙，残害过往人群，在七里长山中段拦路打劫，杀人越货，骇人事件、时有发生，与此同时，其帮凶、自然界的吃人豺狗，也成群结队，相向而行，病弱大人、落单小孩，成为牠们的猎杀首选。面对雪上加霜的险境，挑石灰工们只得在五棵树下村(今山口前)聚集30人以上才敢前行，以免遭不测。这样一来，可害苦了挑夫们，即在长达7里路程之内，不能停下休息，不能方便，更不能出声喧哗。

有一彭声钦同村同姓的而立之年伙计，因为家庭负担重，挑的石灰也多(120斤)，太累、落伍近一里，到车坪后，大家清点人数时，独不见他的到达，于是等了近二个时辰，随后到的一拨人说，路上只见石灰担子和点点血迹，独不见人影。大家猜测，身上仅有少许卖苦力工钱的他、可能被强盗劫杀抛尸，或可能被豺狗撕咬拖去…不幸的消息传至其家中，唯一顶樑柱没了，可怜的妻子和三个尚幼的儿女哭的死去活来。其年迈的父母亦是老泪纵横，不久，即绝望地双双服毒身亡，年仅二十五六岁的寡妻不堪生活重负、悬樑自尽，撒手西去。"天不灭曹"吧，幸运的是童稚的儿女均被好心人家收养……

唉！在那万恶的旧社会，一件件不幸事，说起来都是一汪汪的泪水，发生的悲惨一幕，又何止是他一家呢！

民国时期，农业科学技术、空白为零，农田用肥多是仅靠农家肥投放，粮食产量很低，一些农村有钱人家，才会忍痛割爱雇人去高安挑石灰肥田，好处是它能杀灭害虫、中和土壤；同时，石灰富含氧化钙、热量高，特别有利于高冷山区水田撒放；史载，中国石灰使用始于公元前7世纪春秋战国时期，秦始皇建长城，也是用石灰砌墙，受几千年风吹雨打仍稳固如初，至于民间建房砌砖、粉刷房屋、浸制竹麻，泮沤肥料等，也是不二选项。在农药没出现时，农户们用它作水稻、蔬菜杀虫灭菌等，功效奇特。久而久之，这也就在我县成为一古老产业链；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几乎百分之百做过挑石灰工、挣这血汗钱的人，因晴晒雨淋、饱饿无定，重担整日在肩、超极限劳累，长途跋涉、惊悸恐惧，都不同程度存在腰椎劳损、痨病等恶疾，晚年备受病痛折磨。

解放后，成立供销合作社，党和政府关心人民疾苦、这一职能被供销部门取代，奉新县供销社在高安黄沙办有一巨大的石灰窑厂，负责供应县域农田所需，他们多、快、好、省，所产的石灰稍溶于酸、微溶于水，肥质甚优，用汽车装运至全县各网点，深受农民朋友好评！为我县农业生产作出巨大贡献。与此同时，"挑石灰工"一行，在奉新县盛行了几千年的职业，也逐渐湮灭在历史的大潮中。

宋、文学家刘斧，在《春琐高议》中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此后，肥田粉、颗粒肥、碳铵、磷肥、钾肥、钙肥、尿素、复合肥等等的陆续推出，"石灰"这一古老肥种，被取而代之，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