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酷爱对联

不料引狼入室

八十年代我下乡搜集民间遗存文化时，已故老师余文彬与我讲述了这个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位酷爱对联的老农，他上对天下对地，中间对空气，没有他不敢对的，见啥都能对上一联，皆因住的偏僻，多少年没有碰上知音，深谙自己生不逢时，怀才不遇。

一天，他在田里农作，突然下起雨来，他灵感一上头便张口吟出一句上联：“迷迷蒙蒙大雨到，难耕村头之田。”正准备收拾农具回家，不料山路上走来一位急于避雨的过客，接了他的下句：“泥泥泞泞路途远，谁作东家之主？”老农一听，有人对联，顿时觉得百年难逢知音到，赶紧上前拱手行礼，热情邀请这位过客到其家中避雨吟诗作对，切磋对联技艺。

刚进门，老农忙呼唤老伴：“宾已至矣，庭前整备茶汤。” 过客随即应答：“客既来也，厨下安排酒宴。”老农觉得好笑，那有客人吩咐主人的，但一听过客的对联对得很工整，心有几分欣喜，便吩咐老伴准备酒菜，接着又宽慰过客说：“莫嫌茅屋小，稍坐片时。” 过客毫不客气地接上：“且喜华堂宽，吾居数日。”老农以为过客开开玩笑而已，便没有在意。

这时，他老伴把酒菜上齐，俩人便开怀畅饮。老农举杯说出一联：“座上过客稀，酒满不空杯。”这过客忙端起酒杯应和：“身旁主人意，今霄亦同醉。” 他俩就这样一唱一和吃到半夜三更，老农酒兴未尽信口吟道：“谯楼上，咚咚咚，铿铿铿，三更三点，正合三杯通大道。”过客一听这对联有些难度，稍作思考，便对了上来：“草堂前，汝汝汝，我我我，一人一盏，但愿一醉解千愁。”于是俩人又推杯三巡，只觉得酒醉饭饱肉腻，老农便招呼过客入睡：“床铺已设，今宵且可安身。”过客回应道：“主人甚殷，明日定留早膳。”老农听后觉得这位过客有点“爬杆上”，似乎又看出些许端倪。

第二天早上，老农起床开门看见过客正在院子一块石上霍霍磨刀，老农恐惧惊讶，忙问过客：“借问客人，何故操刀而磨。”过客一脸愧疚叹道：“无故扰东，定当杀身以报。”老农闻言顿觉大事不妙，慌忙上前夺刀，叹求道：“倘死我家，难免一桩官府事。”这时过客见时机以到，便凶相毕露地说：“欲全我命，必拿十两好纹银。”老农这才幡然醒悟，方知自己因对联引狼入室，摊上了大事，但后悔不及，只好进得内屋把老伴的金银首饰拿了出来，对过客说：“吾妻不舍配戴之陪嫁首饰全凑齐，足够十两。” 那知过客从腰间掏出一把小秤，一秤便发怒：“我且不听你说之花言巧语糊骗人，尚缺八钱。”说完把金钱首饰装进口袋，拱手作别。老农气地心里憋屈，一张口又来一句：“千里送君不再回。”那过客回头露出一副奸相，洋洋得意地说：“八钱约我必重来。”老农一听，浑身颤抖，摇摇晃晃倒在门口，嘴里还喃喃自语：“恶客恶客，快走快走。”过客阴阳怪气地边走边笑答：“好东好东，再来再来。” 

老农此时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吟诗作联大半辈，却被这个无赖的过客用对联挖坑算计，原心想“吟诗作对遇知音，”  却不料“陪了夫人又折兵”。老农精神受到刺激，从此疯疯癫癫，再无兴趣与人对联，不久便瞌然辞世……

这个民间故事有一定的文艺可读性，读后给人于深刻的教训和透彻的启迪：一个人倘若有些才华，也要低调谦逊，绝不能自以为是，要知道天外必定有天，人间必有胜自己之人，一度傲视他人，势必孤掌难鸣。交友要谨慎，虽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投其所好也“未可全抛一片心。” 现实中，有的人对他再好，他未必感恩，稍有不适，便翻脸无情，你对他的好全然不顾，背后捅你刀子，就像文中的过客卑鄙小人，让你防不胜防……愿有才华的人“临文有奇气，涉世耻空言；”遇上真正的知音。愿重情义的人“结有德之朋，绝无义之友；”相交真诚的君子。

讲述人：余文彬，已故，罗市镇梧岗阴村人。祖上七代系书香门第，多有中举之人，他饱读诗书，十岁就能吟诗作对，且通晓天文地理，能写一手工整漂亮的毛笔字，解放前曾任罗坊镇中小教师、区公所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