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恐怖打猎夜

1976年冬初的一个中午，我的近邻、罗坊农机厂车床师傅宋显孝，身后跟着几个喜气洋洋的小孩，兴致勃勃地走下河埠台阶，在水中洗净剥皮的几只野兔。只见红色涟漪滚动，鱼儿跃起吞食肉屑。恰逢我也在洗白菜，望着那红嫩的兔肉，不禁频吞口水。

"今天下班后，带你去打猎！去不去"？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去！去"！我忙连声说。

我心想，打猎是个惬意的事，又刺激、又好玩，既可大块吃肉，又能锻炼身体，何乐而不为。

那时，很多业余猎人为解决家庭肉食紧张的窘境，时兴"打夜猎"，夜间野兽也较多，极少放空，每次都有斩获。聪明的宋师傅，自制鸟枪，也加入这一行列中。

打夜猎，造就了一批"勇敢的人们"！如赖某，洪某、张某、涂某、刘某等等，他们都是一个人去的，半夜在几十里外的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山林里寻猎，说"胆大包天"不为过吧！

但打夜猎也是件危险的事。1975年春，刘某一人去店前塅里洞下打猎，在30至35米远的荒田，打中一只野兽后去捡，近前一看，是只重伤未死的云豹，它见人近，张牙舞爪的立起向他进攻，险被伤害。

刘某见了大吓一跳，慌忙扭头就跑，就连尖锐的小山竹桩穿透了胶鞋也不知道，直到人家后，脚破半寸深出血，才觉疼痛。

天下凡事都有个渐变的过程。赖某有次去与高安隔界的地方打夜猎，打到三只大麂，120多斤重，累的他够呛，好运的他碰到几次获猎机会，可放下死物又会弄出声响、吓跑对方。不放吧！枪又瞄不准，只得忍痛放弃。天亮了还在苧麻林、大岭、李坊走。

打夜猎不测危险、收获丰盛却累人，家人担心，久而久之，衍生出″陪伴兼挑夫"一行，需要机灵、胆大、沉着、寡语，大半为知根知底的年轻人。

我下班后，急速吃过晚饭，去宋师傅家，刚好他也准备就绪，我俩经河南大队泉甘茅坪里屋后一路而去。年近不惑的宋师傅、边走边向我嘱咐打猎的注意事项，特别是不能发出任何惊动野兽的声响等。冬天天黑得较早，在山区更是提前，约在五座桥之间，他打开了头顶可照射60米远的强光矿灯，电柱直射四周，格外醒目。我知道"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野兽也是在这个时间出现的。

他四面来回搜索着，警觉的目光不放过任何可疑物，我俩直到七座桥，也没看见任何野兽，我们放慢了步伐。在上富东坑枫树坳一个菜园边，发现一对莹光，它怔怔地看着我们，"砰"！宋师傅的猎枪响了，片刻，他谨慎地上前去，用枪管拨了拨该兽，见不动了，才捡起猎物放我袋中，原来是一只大兔子！

这时，附近不远小村、走来了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姓幸，宋师傅认识，寒喧后那人说:"你们莫再向前去了，这里有老虎，昨天偷了猪"！

"不怕的，我手里有家伙！"

随即宋师傅在上弹药时加了粒黄豆大"铁条"。

我怯怯地对他说，"如碰到了老虎，那可不得了。"

"怕什么"！他白了我一眼。

我胆小，疑神疑鬼的，尤其在山岭丛林，更是害怕，那无数的怪石、树木、毛竹，好像都是有猛兽在寻机袭击我。寒风吹来，全身一阵颤抖，几次看见自己的影子，吓得魂飞魄散。唉！都是嘴馋招惹的，后悔此行。

七拐八弯、上坎下岭，到达黄塘里后，又上大岭林头。奇怪的是，一路10多里，都未见野兽。要上大路了，我稍停换肩。俗话说"兔得兔、2斤4"，这是没有根据的，大兔至少在三斤以上，别看它轻，可几小时在身上，也是不轻的。

刚走出一里路，突然，在约50米远一个背风的路中间，有堆黄色状的东西在那卧着，像是人们遗失的花大衣。宋师傅停下、向后打着手势，侧身让我仔细观察。眼尖的我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分明是一只大老虎啊"！瞬间我血液凝固了。

于是，战战兢兢地忙退后，手抖脚颤地拉他衣角离开，并做了一个张大口瞪眼睛的动作他看。长期打猎的宋师傅是何等聪明、机灵的人，他迅速领会了我的意思，也慢慢转身，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老虎，生怕它突然跃起奔向我们。为了不弄出声响惊动它"老人家"，我俩只得屏声敛息，强装镇定、轻轻移步退后。时间似乎凝固住了，世界末日即将来临。此刻我的心情如江为诗人所云: " 黄泉无旅店，今夜宿谁家"。

俩人直退出一里多路后，才不顾一切顺路惊慌狂逃。跑出约二里后，竟迷了路，唉！生死攸关时刻竟出现这样的糗事。宋师傅不愧是个足智多谋的人，老练沉着，只见他返身对着有老虎的方向，向空抬枪扣动板机"砰"地一声，这在万籁寂静的晚上尤显响亮，然后他迅速装填弹药，头顶矿灯由小变大。"

这下麻烦了，开枪不是说明我们的位置吗，它准会追来！我们如果要跑是跑不过它的。"既然如此就被动变主动，这叫敲山震虎，它会吓得快速逃遁"。宋师傅小声告诉我，随即他说"还是我在前走，你在后"！宋师傅跨前几步持猎枪引路。看着黑洞洞的背后，恐惧心油然升起。

心想，如果老虎循硝烟而来，那我不就先遇难″牺牲"了？由是越想越怕，寒冷的山风阵阵吹来，我却全身紧张的大汗淋漓。一直快走到河南大队南源里对面二里，见有微弱的灯光了，才如释负重地放慢了步伐。真是万幸，山大王老虎放过了我们，没有追来。也许它已经吃饱了，懒得理我们，也许恰逢它短暂地进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我俩走到了今是浙江移民新源村民小组地址的野猪窝对面茅埚里，一只撞在枪口上的野兽，从30米远的田堘上欲逃，在它瞪着双眼回望我们时，"砰"地一声，硝烟过后，我手执手电、小心地靠近去捡起，"呵！又一只大野兔"。

我自出世以来，都没有这样狼狈地受过如此大的惊吓，裸露的头、脸、手、脚被荊棘刺破瘢痕血迹不说，也算是"虎口余生"吧！打猎的人，险些被猎打，这是猎界莫大的讽刺。这次能侥幸避祸，下次就不见得有这个运气了。

保护野生动物，也是保护人类自己。现在为什么野外没有了老虎，恐怕当年过度打猎了它的口粮，食物链断也有很大关系。所在现在严禁猎杀野生动物，我是一万个赞成。

时已46年，现在想起不禁感到又想哭又想笑。从此，我再怎么荤食匮乏，也宁愿享受一个季度供应的四两猪肉……

鸣谢: 在拙文形成过程中，宋显孝先生儿、宋福星提供相关资料，深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