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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赤脚医生
我们上海的知识青年,下放在奉新澡溪公社株梓大队,株梓大队四面是大山林立,如巨人般箍围,中间是大面积农田的小溪塅,从株梓街、牛岗、坑口、黑门楼、烂柴坑,兰家桥头、楊湖塅蜿蜒伸至与石溪桃源隔界的坳下。
1975年8月2日晚上8点,株梓大队召开社员代表大会;那时,我是坑口生产队的女知青,被指定参加了大会。待人员陆续到齐后,大队书记宣布会议开始,照例是一些时兴的领导讲话,最后,澡溪公社副书记微笑着登台发言,他说"大家劳动一天了都累,要早点休息!我其实也没什么说的,只是宣布一项公社领导的决定"。
"一项什么决定"?他越轻飘飘的言语,越蕴藏着重要的话题,使与上百与会者们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会堂迅速肃静下来,各位屏住呼吸,连一根针落在地上也会发出响声听得见。
"…上海下放女知识青年周小丽同志,为株梓大队女赤脚医生…"
我一听,脑子立时"嗡嗡"作响,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降临到了我头上…我次日就胆怯地去了大队部报到,我刚坐下不久,书记引来一个叫赖兆和的中年男子,对我说,"这是赖医生,株梓大队由你们俩作赤脚医生"。
打铁趁热,经指引,我们去了新落成的临株梓小街大队礼堂内,搬走杂物后,在一间约20平方米的室内开始工作。
也许可能是"上天注定",我母亲在上海是个厂医,我小时候常去她单位玩,见过很多医治外伤的场景。当时,正是大部份社员上山伐拖毛竹之际,做赤脚医生的第一天,碰到来诊所治疗的都是外伤,我迅速用酒精擦洗伤口消毒后包扎,并嘱伤者48小时内千万勿使伤口碰到水……快捷的手法,娴熟的医治,使那个男同事惊讶不已!连连赞我,"有赤脚医生的天赋"。鉴于我是个女的,二人遂分工明确,我负责外科和妇科,他学过跌打损伤、推拿接斗,是个伤科中医,负责内科和儿科,但二人都身兼药剂员,采药员,诊所闲时抽一人参加农业生产劳动。
话虽这样说,可行医涉及到人命,我深知这不是闹着好玩的。第二天,为了迅速"充电",我就向大队要求去往即将开学的澡溪公社卫生院、赤脚医生培训班学习了半个月,接着又去县卫生局办的"医校"学习半个月,面对渊博的医学领域,我知道凭那几下皮肉伤包扎功夫,还远远不夠;再则,在农村做赤脚医生,要面面俱到做多面手,社员们有什么病就要去治,根本分不清内外科、小儿科、妇产科等的。文革前高中毕业的我,针对农村特有的病患,刻苦钻研实用医学,恶补未知的领域,结合在县医院有名师现场指导的临床实习,我考试成绩都是全县几百名赤脚医生的前三名,多次受到县、局有关领导表扬。
千人以上的株梓大队(扩社并队含小溪村),需要二个赤脚医生的原因是,它距离澡溪公社所在地5里远,地广人稀,小村独屋散居杂乱,男女老少生病一般都找本大队赤脚医生,小到感冒发烧拉肚子,大到毒蛇咬伤、妇女生孩子等等……
1975年11月2日下午太阳快下山时,我正在诊所准备关门回家,突然小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二个青壮男子,脸色惊慌的进诊所门大声说:"医生,快!快!牛岗队余xx产妇生崽一下午了还未生出,你去帮接生"!我听后一惊,马上挎起医疗药箱放进手电筒就随来人出了门。
三人急匆匆沿街西去,过了被洪水冲垮,临时搭建的小河木桥后,再上岭近一里多路到了产妇家门口,几个老太婆见我是个女青年,纷纷用狐疑的目光射来。没有金刚钻,敢揽瓷器活"?我一言不发低头进屋,听见室内传来的痛苦呻吟声,立即捋起袖子打开药箱、取出医疗器械……产妇是个约30来岁的女人,三胎遇难产己几个小时了,请了几个当地有名的接生婆接生,都无功而返,由于耽搁时间,产妇有几分虚弱,我一看是婴儿屁股朝向产门,使出刚学到的浑身解数,一番下来,累的我大汗淋漓终于顺产…
婴儿的哭叫声传出屋外后,那些早已焦急等待的人们蜂拥而入…见到我时纷纷双手作揖,产妇丈夫更是涕泗横流,跪说是我救了他们一家,我赶紧叫他立即抬产妇去医院输血…
自此,为了方便社员们治疗,我建议和赖医生二人轮流在诊所日夜值班获他同意。
那时,我每天记10分,这是个很了不起的事呢!一个女青年再能干,在农村通常是7分到顶,而我同壮男力一样挣了10分。按大队平均分值计酬,每10分平均年终分红4角2分,每月合12元6角,这在当年可是笔"理想"的收入。
当然,担忧也来了,一些人说做赤脚医生,这是扎根农村的象征,影响将来回城。因为那个年代无论报刊杂志,宣传舆论工具,一旦牵扯到知青问题,都有一个共同话题:鼓励知识青年扎根农村干革命。而且邢燕子、侯隽、朱克家、谭冬幼等人,成为了知识青年扎根农村干革命的光辉典范。知识青年扎根农村是一个大趋势……
我知道,这是一些未选上做赤脚医生的人别有用心的嫉妒造谣,以打击我的积极性,但我还是不放心,某次趁和某公社领导搭讪时,试探将此事提出,那领导郑重地对我说"没有这个规定,这是两码事,别理它"。
因为做赤脚医生替代了我劳动锻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时间。所以我平时刻苦钻研,除《赤脚医生实用手册》可以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外,还叫上海的家中寄来了大量有关医学的专业书,理论与实际相结合,比较系统地掌握了必要的医学知识,为做一个称职的赤脚医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加之我胆大心细,勇于大胆实践,如遇到一般性社员们患有头痛脑热,腹部疼痛、妇科疾病等,在我手里都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受到了大队领导和贫下中农一致好评!
在担任赤脚医生工作期间,我经常挎个医生药箱,穿梭在社员的家庭院落 、田间地头,登门为一些行动不便的老年人看病。每次听着人们叫我"周医生"!心里就象吃蜜一样甜,更促使我加强医学业务学习,慎重地对待每一项医务工作,不敢出丁点差错。
那个时候,农村经济不富裕,他们生病一般都不去住医院,而是找赤脚医生诊治,当年的赤脚医生就是不折不扣的全科大夫。
记得1976年正月后,有一个三板桥的12岁小男孩,在砍柴时不慎失手,腿部被刀柄戳伤出血,他随便用脏手擦拭伤口的血迹就了事,哪知回到家后肿起来了,火辣辣的痛使他一晚未睡,次日伤口已经肿的化脓了,但孩子怕疼死活不肯找医生。我轻声地对孩子说,你过来,让我看看。孩子见着微笑的我,随我走进了诊所。我说用酒精帮你在患处消消毒,可清凉着呢!一点都不疼,很舒服的。说着就拿一团酒精棉在他伤口上擦,趁他不注意的一瞬间我用早已备好的小手术刀轻轻一划他肿处,"噗"地一声,有股浓血喷洒而出,然后,我迅速用消毒黄色药棉包扎…几天后小孩痊愈了。
去澡溪公社界牌大队屋后几里远的龙须崖采药,也是我永生难忘的经历。有一次,因要留人在诊所值班,我和做伴的大队妇女主任去了人迹罕至的原始山林龙须崖采药,经过二三里远的平缓驼子山,前面就是远近闻名的龙须崖了,山下均是大石兀立,我们只得脚手并用攀登,俩人气喘吁吁地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在那采到不少珍贵的草药,尤其是急需的"七叶一枝花"蛇伤用药,还有"野姜"等等…
草药装满2人背篓时,我们才坐下来休息,迎着飒飒的山头冷风,食用带来的干粮和水。在山顶向澡溪公社方向瞭望,只见铺满白硅小石的公路象一条玉带,从坑头大队口至黄石大队上坡处,蜿蜒曲折20来里,对面群山起伏、美丽壮观。
做赤脚医生的经历,时至今日,让我突然想起那个年代一首耳熟能详的电影《红雨》插曲:
历史的天空变幻无穷,时代的脚步坚定向前,时已近半个世纪,现在想起来,还是回味无穷。毛主席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
整理:吴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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