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老革命夫妻的烽火岁月

--记老战士廖亦焕与李秀梅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在奉新县澡溪乡澡面村，经常会看到一位七十左右、一口北方话的精瘦老太太，她在集市上采购完东西后，推着一辆后架载满物品二八大杠，蹬着脚踏稳稳地跨上车，骑过一段坡路，绕过一个叫湾潭的地方，回到位于界牌的农家小院中。当地人都知道她就是界牌离休老干部廖亦焕的爱人，老家河北的老八路李秀梅！

位于奉新县澡溪乡界牌村的廖亦焕李秀梅故居（2023年作者摄）

2023年8月，我遇到在界牌落户已数十年的、李秀梅外甥苗国栋，听他聊起了姨夫廖亦焕和姨妈李秀梅传奇般的战斗故事。

廖亦焕属狗（推测出生于1922年），1945年2月被国民党抓壮丁，在九江集中培训二天即转入作战部队，后在淮海战场随部队起义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曾任第二野战军二师九团参谋，参加过渡江战役和解放大西南的战斗，后从重庆转到东北，是第一批入朝部队。苗国栋说，廖老在世时曾回忆，他们刚入朝时装备简陋只有步枪，但仍发扬解放军运动穿插的传统，曾一夜急行军80里，将敌军包围。因武器落后，只能统一命令集中火力给敌杀伤。战斗中战士们奋不顾身，连打竹板的女宣传员也冲上战场勇敢杀敌，有的战士了弹打完了就抄起扁担与敌肉搏。廖老回忆，部队刚入朝时因没有棉衣，冻死了好多人，他的右脚小趾头就是因冻伤截肢的。在朝鲜战场，战士们最恨美国佬的侦察机，给它起外号叫“丧门星”，因为它在空中一旦发现目标就呼叫其它飞机进行轰炸，给我们造成很大人员伤亡和物资损失，而我们拿它几乎没办法。廖老说，美国佬打仗可以，因为他们武器好，李承晚的部队就不行。廖老晚年一讲起抗美援朝，回忆时战场的残酷、想起牺牲的战友就会伤感、流泪，但他用军人的眼光分析抗美援朝说，朝鲜山多，我们在朝鲜抗击美军是正确的，如果等美军进入了东北，利于他的机械化部队展开和机动，我们就很难打了。

廖老抗美援朝回国后转业到河北景县粮食局任主任，1979年因伤残离休并回到家乡奉新澡溪界牌，从此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直至1992年去逝。

廖亦焕的爱人李秀梅是河北景县人，生于1927年。苗国栋介绍说，李秀梅家父以裁缝为业，拥有当时县城唯一一架缝纫机，生活还算丰裕，大伯（按辈份苗国栋称二外公）曾是义和团教练，李秀梅自幼随大伯学习武功。全面抗战开始后，李秀梅的家乡河北景县地处八路军冀中、冀南、渤海三大军区结合部，受党的抗日政策影响群众抗日情绪非常高昂，年幼的李秀梅于1938年参加儿童团，1942年正式加入八路军，曾任武工队员和八路军侦察员，在部队她继续习武学医，她一手跌打损伤的医术就是这时学会。有一次她和几个战友被日军包围，大家把枪埋在大豆地里逃出才得于生还。李秀梅曾向晚辈回忆说，当年八路军武器简陋，服装也不统一，为躲避敌军的扫荡围剿经常行军转移，居无定所，但大家纪律严明，战斗作风顽强，在不断打击日伪军中壮大自己，最后取得了抗战的胜利。所以当地老百姓传唱：八路军瞎胡闹，身上一群虱子，两个脚板打泡，想不到还把日本人打跑了！

李秀梅曾讲过一个发生在友邻部队的悲壮故事。一支八路军部队在景县耿高村被敌包围，八路军在消灭二百多伪军、一百多日军后，大部队得于突围，但其中掩护主力的一个排18名战士被敌包围在小庙里。日军押着百姓在前面挡枪，并用刺刀逼着一个哑巴放火烧庙。八路军战士宁死不屈，为了不误伤百姓，八路军战士对百姓说：乡亲们让开一下！将最后一颗手榴弹投向日军，18名战士在烈火中壮烈牺牲！

抗战胜利后，李秀梅随部队转入大别山，此时她已升为营长。在大别山的一次战斗中，她曾率一营战士埋伏在芦苇丛中，冲锋号一响，全营发起进攻，可是天寒地冻，很多人脚已经冻伤了失去知觉，一个营没几个人能站起来了。

1951年，李秀梅转济南空军部队接受培训，不久于“三反”运动期间转业回乡。后在上级关怀下安排到粮食部门工作，在此期间与廖亦焕结为夫妻，1979年随廖老一同回到澡溪界牌，此后一直以此为家，直到2014年去世，享年87岁。

八路军老战士李秀梅身份证照（李老师提供）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曾与李秀梅有短暂的交往，但那时没想到将他俩的人生记录下来，此次虽听李秀梅的外甥苗国栋讲述了一些历史，但因苗本人当年没作详细记录，也没找到二位老人档案资料或回忆文字，所以现在苗国栋的口述可能与史实有些出入。比如，第二野战军中查不到二师的战斗序列，猜测廖老是二野整编前曾在某野战军二纵或二师任职。其次，第一批入朝部队中仅第66军是非四野的部队，但该军没有进入广西的战斗记录。廖老入朝参战没有疑问，是不是第一批入朝的就不一定。

但李老讲述友邻部队的耿高战斗却是真实发生在河北景县的一次著名战斗。据史料记载，1939年底，八路军冀中军区16团在景县大、小耿高村与日伪军激战，经过一天的战斗，八路军以一个营的兵力击毙日军120多人，击毙伪军200余人，八路军大部突围，有60余名战士壮烈牺牲。在最后的战斗中，八路军战士为不连累当地百姓，都不退守到老乡家，有4名战士退守到一座破庙中，敌人不敢靠前便放火烧了小庙，4名战士英勇牺牲。这些记载与李老的讲述基本是吻合的。

河北景县耿高战斗纪念碑（资料来源网络）

廖亦焕李秀梅俩位老革命一生无子，回界牌后将河北的外甥苗国栋迁来澡溪界牌落户，晚年又收养了位女孩做孙女，现从事教育工作。据李老师提供的勋章图片，有渡江胜利纪念章、解放西南胜利纪念章各一枚和抗美援朝纪念章二枚，最左边一枚是朝鲜颁发的二等功勋银质勋章。据她回忆，奶奶在世时好像提过这些勋章都是她一个人的，但从苗国栋的介绍中李秀梅应该没有参加抗美援朝，这些勋章最大可能还是廖亦焕的，也可能是他们夫妻共同的。

廖亦焕李秀梅老革命所获勋章（李老师提供）

岁月流逝时光已远，曾经的革命前辈渐渐离我们而去，廖亦焕李秀梅作为万千革命前辈中普通的一员，没有轰轰烈烈的事迹，也缺乏详实的回忆记录，仅凭后人的口述肯定无法全部还原他们普通而伟大的一生。英雄已去，精神永存！他们的英勇壮举永远激励着我们前进，他们的奋斗精神永远值得我们传承！

此文撰写得到澡溪乡界牌村民苗国栋、宜春市李老师的大力帮助，在此表示感谢！

作者：洪江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