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云岭上的枪声

1970年4月1日晚上约7点左右，我们知青点的人正待吃晚饭时，突然，株梓大队民兵营(含普通民兵)饶营长急匆匆地走到面前递给一封信，我感到莫名其妙？疑虑地乜斜他后，撕开一看，原来是澡溪公社武装部长兼武装基干民兵连连长老周(43岁)的来信，信纸上写着:  "周小丽同志，迅即通知你排民兵明天早上7点准全副武装集合……"

武装民兵共有二个排，我任一排排长，它由蕉园，九仙，坑头，株梓四个大队民兵组成，男女年龄分别限25岁以下；去年老周曾在我队蹲过点，和他比较熟识，看着无任何客套语言且斩钉截铁的短短三四十个字和熟悉的签名，其位置和特殊的"邮递员"告诉我，这就是上级命令！

逐个人连夜下达通知后，次日天刚亮，我就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准备一切停当，7点不到，在部分社员和全体男女知青们的目送下，我背上被子挎上水壶和苏式冲锋枪等，带领集合的全排30人成一字队形走向不远的公路。稍停片刻，会合从澡面赶来的队伍出发了。经过兰家桥头对面时，走在前面的连长带领队伍突然折向南边去石溪桃源方向，当我们走进与之交界的澡溪坑头大队坳头生产队时，适逢刚早饭前，男女社员们纷纷在路边观望着我们。"快看那，还有几个女的呢"！乡亲们兴高采烈地叫喊着，非常热烈。这时，长蛇似的队伍中有些骚动，我感到奇怪！遂停步在路边回头张望，原来是我排民兵一班班长曾纪湘(九仙街人)稍一分神，险与身材高大的战士吴忠芳(坑头大队人)相撞！他们俩人相视一笑、随即队伍又恢复了平静。

这样，全连二个武装排，一个基干排共102个官兵沿着大路行军至石溪桃源村前约一里处以西，走向处于九云岭山下的上安小村。那时，由于大家过年及正月休息了个多月，缺乏劳动锻练，加上急行军走上岭路，17，8里(指从澡面出发)，又扛红缨枪和带枪械、衣被，负重不少，多数人累的气喘吁吁全身大汗；"瞌睡碰到枕头"的是，正盼休息会儿，命令传来，"全体休息30分钟"！

我当时年轻，仅有20来岁，正是激情燃烧的岁月，走路脚底生风，说话中气十足，胸前挂着四个弹匣，肩上斜挎冲锋枪，完全是"假小子"一个，也算"颯爽英姿"了吧！至于当排长，可能父母是上海棉纺织厂工人的缘故，根正苗红，政治可靠，加上下放农村劳动表现还好，才幸运地成为全公社几十个上海女知青中唯一的武装民兵"大官"，非常荣耀！时下我的心境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豪情满怀一点都不觉得累呢！

趁此良机，连长召集了全连排以上干部的短会，他保守"军事"秘密很严，此时才说，澡溪公社扼修水、靖安、奉新三县交界处，又是山区，地理位置特殊，上级非常重视，配备了强大的民兵武装；这是一次反空降演习，假想敌在九云岭山头空降，主要目的是针对去年冬发生的苏军入侵珍宝岛造成的流血事件，这些新沙皇在边境陈兵百万，亡我之心不死；日本军国主义，扩军备战，妄图重蹈旧辙；面对强敌环伺，我们要时刻准备打仗。印象中他还说，1958年8月毛主席就发出了"全民皆兵"的号召，还念了一条毛主席语录: "我们要大办民兵师，这样，在帝国主义侵略我国的时候，就会使他们寸步难行"。战前短会"三下斧头一个坯"不到20分钟即散。

上安小村，是昔年"九仙汤之战"的主战场之一，1939年10月6日，国军74军51师李天霞部，在当地人曾功玉的引领下，就是从这里经过，先敌一步抢占九云岭山头的。一些经历过当年战事的老人，见我们仅澡溪公社就拉起了一个百多人的武装队伍，而且有他们没见过的"厉害武器"若干挺新式机枪及冲锋枪，自动和半自动步枪，还有几尊60迫击炮等，这还是民兵，就相比国军那时的武器装备不知强多少倍，如是正规军的话，更是了得！他们都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对大家说；"敌人胆敢再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连长看了看表，严肃地对各排下达命令:"限定时间全体民兵登上500米外的九云岭山头"！于是，各排紧急行动起来，为了争先，均在此地放下随身所带多余物品，只剩水和粮、枪、弹，轻装准备。

随着一声"开始"的命令！我率领全排沿着羊肠小道奋勇前进，我们走着走着没有路了，只好照着野兽趟开的低矮、狭窄路钻行；在矛草和林中棘刺的碰撞下，裸露的皮肤划破，鲜血直流、隐隐作痛，衣裤也挂烂了多处，但我们全然不顾，最后连朦胧的小路也没有了，大家为了赶时间只得披荊斩棘朝着山头方向拼命攀爬。

上了山项，我们刚喘平气站定，这时其它各排也先后到了；连长和指导员见此，伸出手表一看全部达标露出满意的笑客。趁此间隙，我朝山头四周望去，九云岭东南西面是无边无际的林海，北边是澡溪株梓、九仙大地。不知何故？山头四五十米以上都是两三尺高的阔叶矮树林，或是光秃秃的石岩，满山正盛开着黄色的鲜花。

举目北望，一觅无余，那约三，四华里外的九仙街、株梓冈、黑门楼、烂柴坑还有蜿蜒曲折几里的小溪田塅，蚂蚁似的人们正在田垅劳作，一条公路从九仙坳头逶迤直下七八华里到达株梓岭下(当年是铺白色沙石公路)。无遮无挡居高临下的地势，决定了这里是重要的战略要地，也成兵家必争之处，谁控制了它，谁就卡死了修水方向从茅竹山进入奉新的要隘，以及九仙、坑头、株梓三大队28个小村几千人口的命门，怪不得当年国军和日本鬼子抢占九云岭山头了原来如此；当然，最终是国军取得胜利，此是后话。

待人们都到齐了，连长集拢我们在山顶比较平缓的地方排队集合，他一声"稍息"后，宣布演习打靶开始，人人考核，这时，北面山头以下约100米的距离处，出现了事先已安排好的6个胸靶，人们分成6个组，在当年国军挖掘、经我们改造挖深的战壕，民兵们先后进入阵地持枪瞄准靶。片刻，一声令下"射击"！

顿时枪声大作，乒乒乓乓爆响，在山上栖息的野兽吓的狂奔而逃，鸟类也惊飞四散，仿佛当年敌我争夺九云岭山头的情景再现，约11点多枪声即停，但它的余音久久回荡在原始、漭沧的山林中……

其时，限定每人以20发子弹15分钟内射完，轮到我打靶后，报靶人举小白旗左右一阵挥舞后吹响哨音，传来了"共计160环，分别是2个6环，5个7环，5个8环，7个9环，一个10环……"

我听后觉得成绩还好，遂不好意思地看了下指导员和当过兵的连长，他俩同时微笑说: "不错"！

在山头野炊后，民兵连进行了其它的训练项目，直到太阳西下，我们才下山了。这时，连长似乎找到在部队的训练感觉，领头唱起了打靶歌，顿时群情激奋，大家跟着唱起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风展红旗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米索拉米索，拉索米多来……"

我特意去看了下胸靶，只见贴纸处，它们弹痕累累，破洞处处，千疮百孔，几成筛子，不知中了多少的枪弹，也不知承受了多少的深仇大恨。14年的抗日战争，日本鬼子侵入中国杀害了同胞3千多万人，其罪恶罄竹难书。

可是，这群嗜血恶魔，至今拒不承认侵略行径，伙同西方帝国主义围堵中国，我们一定要警惕啊……

*九岭，地跨湘赣12个县市，南起湖南浏阳与江西修水交界的幕埠山，西至九江武宁，北至靖安，东至奉新；九岭大部份在赣境，是江西十大名山之一。九岭以东奉新县境内自古统称九云岭。

*资料提供：上海市徐汇区张家弄社区周小丽。

吴庆根/文

作者简介

吴庆根，男，1957年10月生，奉新县供销社退休人员，爱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