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锚

1983年6月底，我在山区某供销社的分店布匹柜组做营业员。"三国无人廖化挂帅"，阴差阳错戴了顶"负责人"的帽子，各柜组进货都要写计划报到我这里，再集中请当地的张师傅开手扶拖拉机去20里外的地方拨货。

张师傅个头中等，天还未冷戴顶满是油污的鸭舌帽，年约30来岁，为人忠厚老实。因没进过学堂门，大字不识一箩。别看他平日憨态不起眼，手扶拖拉机买了几年，一直都是自己修理，可以拆散的只剩下一个骨架，还能重新组装发动，技术一流，从拉货起，就没在半途坏过。

早上8点准，因为南货糕点类较多，需去25华里外的集镇批拨(奉新县食品厂在那有个批发点)，我们赶紧准备前往，一切停当，张师傅持摇柄发动手扶拖拉机后正要起步。

这时，当地有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名叫"狗也者"的孤儿、18，9岁的高大壮实小伙子张某某远远招手叫等一下，说要搭车，在那交通不便的岁月，人们出行一靠两脚，二靠搭车；这个人上车后怒容满面，气愤难平，由于拖拉机"突突突"的响声大，影响听觉，他激动地向我大声说话，脸红脖子粗的，唾沫横飞。大意是他的一个结拜哥们有个在某地工作的妻子，因和同事某女有矛盾，双方骂街后进而引起肢体冲突，哥们妻子吃了亏。于是，他仗着"难兄难弟"多，也多次为别人出过气打过架有"人情"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决意报复，马上分别通知结拜兄弟们上午10点准，到他家集合，去为他"挣面子"；原先由于张住在25里外的地方，又是山区，通讯不便，张几次得到"兄弟"通知已"社火过了南街"多次缺席，这次绝不行，管它三七二十一，是哥们就要讲义气，他是第一次去帮"兄弟"的忙呢！

拖拉机刚走大约5，6里远，张师傅将车慢慢开到路边停下。只见他取出扳手、老虎钳、锥子等工具修理起来，"抛锚了"？我问，他认真地说是忘记了加机油，气缸坏了"烧了瓦"，修了个多小时完毕，接着又上路，才开几里地，又停下修理一番，他也"很"心急，不时抬手看下左腕戴的"上海"牌手表。

到目的地时，已是将近11点了，我赶紧拨好货装好车，那小伙子"狗也者"小张没精打采耷拉着脑袋，来到拖拉机旁叹气说"他们早走了又没赶上……唉"！

"狗也者"小张自幼失去双亲，是婆婆带大，前几年婆婆逝世后，他饱一餐饿一餐，每天睡到中午太阳才起床，他流流落落几年，在外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队长和村上长辈多次规劝数落他，要其改邪归正，安心在家农业生产劳动，可他就是听不进去。念其是同族本村人，又看着他长大，辈份小的张师傅，谦恭地叫过"叔"后，热情地邀他一起吃过中饭回家去。

事后"狗也者"小张了解到，那次去了上10人，对方吓得躲走了。可是"躲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把人家的房门踹开，见物就毁，电视机录音机等被打烂，箱柜等物取出撒开踩踏、捣碎……

到7月19日全国"严打"运动展开，那些"为人仗义、两肋插刀"的结拜兄弟和哥们均以"流氓集团"成员犯罪团伙逮捕，分别被判刑法办。"狗也者"小张一听此事傻眼了，吓的"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那一天也会抓去。队长对他说"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没去过作案打架闹事，不会来抓的"。自此，"狗也者"小张放下悬着的心，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规规矩矩，安心农业生产，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过上了正常生活。

拨货运费每月结一次，7月30日，张师傅在结账时，与我聊起那天手扶拖拉机在半路坏了的事，他边移步边微笑地对我说，"我"叔"和你在拖斗里说的话，其实我全听到了……"

“那你是故意的？”我正要问他，却不见他的人影了……

在这里，奉劝那些"冲冠一怒为义气"者，切记"冲动是魔鬼"，要遵纪守法，要珍惜青春和大好年华……

         吴庆根/文

作者简介

吴庆根，男，生于1957年10月23日。初中文化，1976年5月15日参加工作。先后任罗坊供销社营业员、部门负责人、经理(法人代表)，澡溪、宋埠供销社主任(法人代表)。1985年2月2日，奉新县政府调其往深圳西新联合贸易公司工作。1988年获奉新县书法比赛"优秀奖"。次年转为奉新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会员、书法协会会员。1990年，于江西广播电视大学宜春分校"汉语言文学"专科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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